2013年12月25日 星期三

天下父母心


18歲那年,他因為行兇傷人,被判了6年。從他入獄那天起,就沒人來看過他。母親守寡,含辛茹苦地養大他,想不到他剛剛高中畢業,就發生這樣的事情,讓母親傷透了心。他理解母親,母親有理由恨他。 入獄那年冬天,他收到了一件毛線衣,毛線衣的下角綉着一朵梅花,梅花上彆著窄窄的紙條:好好改造,媽指望着你養老呢。這張紙條,讓一向堅強的他淚流滿面。這是母親親手織的毛線衣,一針一線,都是那麼熟悉。母親曾對他說,一個人要像寒冬的臘梅,越是困苦,越要開出嬌艷的花朵來。 以後的四年裡,母親仍舊沒來看過他,但每年冬天,她都寄來毛線衣,還有那張紙條。為了早一天出去,他努力改造,爭取減刑。果然,就在第五個年頭,他被提前釋放了。 背着一個簡單的包裹,裡面是他所有的財物———五件毛線衣,他回到了家。家門掛着大鎖,大鎖已經生鏽了。屋頂,也長出了一尺高的茅草。他感到疑惑,母親去哪兒了?轉身找到鄰居,鄰居詫異地看著他,問他不是還有一年才回來嗎?他搖頭,問:『我媽呢?』 鄰居低下頭,說她走了。他的頭上像響起一個炸雷,不可能!母親才四十多歲,怎麼會走了?冬天他還收到了她的毛線衣,看到了她留下的紙條。 鄰居搖頭,帶他到祖墳。一個新堆出的土丘出現在他的眼前。他紅着眼,腦子裡一片空白。半晌,他問媽媽是怎麼走的?鄰居說因為他行兇傷人,母親借了債替傷者治療。他進監獄後,母親便搬到離家兩百多里的爆竹廠做工,常年不回來。那幾件毛線衣,母親怕他擔心,總是託人帶回家,由鄰居轉寄。就在去年春節,工廠加班加點生產爆竹,不慎失火。整個工廠爆炸,裡面有十幾個做工的外地人,還有來幫忙的老闆全家人,都死了。其中,就有他的母親。 鄰居說著,嘆了口氣,說自己家裡還有一件毛線衣呢,預備今年冬天給他寄出去。 在母親的墳前,他捶胸頓足,痛哭不已。全都怪他,是他害死了母親,他真是個不孝子!他真該下地獄! 第二天,他把老屋賣掉,背着裝了六件毛線衣的包裹遠走他鄉,到外地闖蕩。 時間過得很快,一晃四年過去了。他在城市立足,開一家小飯館,不久,娶了一個樸實的女孩做妻子。 小飯館的生意很好,因為物美價廉,因為他的謙和和妻子的熱情。每天早晨,三四點鐘他就早早起來去採購,直到天亮才把所需要的蔬菜、鮮肉拉回家。沒有僱人手,兩個人忙得像陀螺。常常,因為缺乏睡眠,他的眼睛紅紅的。 不久,一個推着三輪車的老人來到他門前。她駝背,走路一跛一跛的,用手比划著,想為他提供蔬菜和鮮肉,絶對新鮮,價格還便宜。老人是個啞巴,臉上滿是灰塵,額角和眼邊的幾塊疤痕讓她看上去面目醜陋。妻子不同意,老人的樣子,看上去實在不舒服。可他卻不顧妻子的反對,答應下來。不知怎的,眼前的老人讓他突然想起了母親。 老人很講信用,每次應他要求運來的蔬菜果然都是新鮮的。於是,每天早晨六點鐘,滿滿一三輪車的菜準時送到他的飯館門前。他偶爾也請老人吃碗麵,老人吃得很慢,很享受的樣子。他心裡酸酸的,對老人說,她每天都可以在這兒吃碗麵。老人笑了,一跛一跛地走過來。他看著她,不知怎的,又想起了母親,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。 一晃,兩年又過去了,他的飯館成了酒樓,他也有了一筆數目可觀的積蓄,買了房子。可為他送菜的,依舊是那個老人。 又過了半個月,突然有一天,他在門前等了很久,卻一直等不到老人。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,老人還沒有來。他沒有她的聯繫方式,無奈,只好讓工人去買菜。兩小時後,工人拉回了菜,仔細看看,他心裡有了疙瘩,這車菜遠遠比不上老人送的萊。老人送來的菜全經過精心挑選,幾乎沒有乾葉子,棵棵都清爽。 只是,從那天後,老人再未出現。 春節就要到了,他包着餃子,突然對妻子說想給老人送去一碗,順便看看她發生了什麼事。怎麼一個星期都沒有送菜?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。妻子點頭。 煮了餃子,他拎着,反覆打聽一個跛腳的送菜老人,終於在離他酒樓兩個街道的胡同裡,打聽到她了。 他敲了半天門,無人應答。門虛掩着,他順手推開。昏暗狹小的屋子裡,老人在床上躺着,骨瘦如柴。老人看到他,詫異地睜大眼,想坐起來,卻無能為力。他把餃子放到床邊,問老人是不是病了。老人張張嘴,想說什麼,卻沒說出來。他坐下來,打量這間小屋子,突然,牆上的幾張照片讓他吃驚地張大嘴巴。竟然是他和媽媽的合影!他5歲時,10歲時,17歲時……牆角,一隻用舊布包着的包袱,包袱皮上,綉着一朵梅花。 他轉過頭,呆呆地看著老人,問她是誰。老人怔怔地,突然脫口而出:兒啊。 他徹底驚呆了!眼前的老人,不是啞巴?為他送了兩年菜的老人,是他的母親? 那沙啞的聲音分明如此熟悉,不是他母親又能是誰?他呆愣愣地,突然上前,一把抱住母親,號啕痛哭,母子倆的眼淚沾到了一起。 不知哭了多久,他先抬起頭,哽嚥著說看到了母親的墳,以為她去世了,所以才離開家。母親擦擦眼淚,說是她讓鄰居這麼做的。她做工的爆竹廠發生爆炸,她僥倖活下來,卻毀了容,瘸了腿。看看自己的模樣,想想兒子進過監獄,家裡又窮,以後他一定連媳婦都娶不上。為了不拖累他,她想出了這個主意,說自己去世,讓他遠走他鄉,在異地生根,娶妻生子。 得知他離開了家鄉,她回到村子。輾轉打聽,才知道他來到了這個城市。她以撿破爛為生,尋找他四年,終於在這家小飯館裡找到他。她欣喜若狂,看著兒子忙碌,她又感到心痛。為了每天見到兒子,幫他減輕負擔,她開始替他買菜,一買就是兩年。可現在,她的腿腳不利索,下不了床了,所以,再不能為他送菜。 他眼眶裡含着熱淚,沒等母親說完,背起母親拎起包袱就走。 他一直背着母親,他不知道,自己的家離母親的住處竟如此近。他走了沒二十分鐘,就將母親背回家裡。 母親,在他的新居里住了三天。三天,她對他說了很多。她說他入獄那會兒,她差點兒去見他父親。可想想兒子還沒出獄,不能走,就又留了下來!他出了獄,她又想著兒子還沒成家立業,還是不能走;看到兒子成了家,又想著還沒見孫子,就又留了下來……她說這些時,臉上一直帶著笑。他也跟母親說了許多,但他始終沒有告訴母親,當年他之所以砍人,是因為有人污辱她,用最下流的語言。在這個世界上,怎樣罵他打他,他都能忍受,但絶不能忍受有人污辱他的母親。 三天後,她安然去世。醫生看著悲慟欲絶的他,輕聲說,『她的骨癌看上去得有十多年了。能活到現在,幾乎是個奇蹟。所以,你不用太傷心了。』 他呆呆地抬起頭,母親,居然患了骨癌? 打開那個包袱,裡面整整齊齊地疊着嶄新的毛線衣,有嬰兒的,有妻子的,有自己的,一件又一件,每一件上都綉着一朵鮮紅的梅花。 包袱最下面,是一張診斷書:骨癌。時間,是他入獄後的第二年。 他的手顫抖着,心裡像插了把刀,一剜一剜地痛...請所有人孝敬老人!可憐天下父母心。

2013年12月10日 星期二

那個愛家的男人


他縱容她婚後仍保有著一份自己喜愛的工作,他縱容她週末約同事回家打通宵的麻將,他縱容她擁有不下廚的壞習慣,他縱容她在半夜挑逗那已沉睡的身軀,他始終都扮演著一個好男人的典範,好得讓她這個做妻子的自形慚愧。
她第一次懷疑他,是從一把鑰匙開始。雖然她不是個一百分的好老婆,但總能從他的一舉一動了解他的情緒,從一個眼神了解他的心境。

他原有四把鑰匙,樓下大門、家裡的兩扇門以及辦公室等四把,不知從何時起他口袋裡多了一把鑰匙,她曾試探過他,但他支支吾吾閃爍不定的言詞,令她更加的懷疑這把鑰匙的用途。
她開始有意無意的電話追蹝,偶爾出現在他辦公室,名為接他下班實為突擊檢查,她開始將工作擺在第二位,週末也不再約同事回家打牌,還買了一堆烹飪的錄影帶和食譜,想專心的做個好老婆,可是一切似乎太遲了。
他愈來愈沉默,愈來愈不讓她懂他心裡想什麼,常常獨自一個人在半夜醒來,坐在陽台上吹了整夜的風,他變得不大說話,精神有點恍惚,有一次居然連公事包都沒帶就去上班,他真的變了很多,唯一沒有變的是他對她的溫柔和體諒,但她的猜疑始終沒有稍減。
在日以繼夜的追查下,她終於發現那把鑰匙的用途,是用來開啟銀行保險箱的,於是她決定追查到底,她悄悄的偷出了那把鑰匙進了銀行。
當鑰匙一寸一寸的伸進那小孔,在她慌張又迫於知道答案的眼底,謎題即將揭曉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珠寶盒,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緩緩的打開盒蓋,然後,心裡甜甜的笑了起來:「這個傻瓜。」那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合照的相片。
照片之後是一疊情書,算一算一共二十八封,全是她在熱戀時期寫給他的,這個時候甜蜜是她臉上唯一的表情。
珠寶盒底下是一些有價證券,有價證券底下是份遺囑,她心想:「待會兒出去一定要罵一罵他,才三一出頭立什麼遺囑。」雖然如此,她還是很在意那份遺囑的內容。
她翻開封面,內容寫著XXX陽明山的別墅和存款的百分之二十留給父母,存款的百分之十給大哥,有價證券的百分之三十捐給老人機構,其餘所有的動產、不動產都寫著一個名字。她哭了,因為那個名字不是別人,正是她自己。
所有的疑慮都煙消雲散,他是愛她的,而且如此忠誠。
正當她收拾起所有怠動準備回家為他籌豐盛晚宴時,突然,一個信封從兩疊有價證券裡掉下來,那已經褪去的猜疑,又復萌了,她迅速的抽出信封裡的那張紙,是一張診斷書,在姓名欄處她看到了先生的名字,而診斷欄上是四個比刀還利的字「骨癌中期」。

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扇門,那扇門的名字叫『懷疑』,『愛』是那扇門唯一的鑰匙。

老頭子,我要走了,抱抱我吧

老太太醒過來,心臟跳的忽快忽慢的,讓她有些吃不消。
老太太就想:「差不多嘍!自己要走,也就在這一兩天了。」
老太太已經76歲了,身體倒還好,只是今年,大冷大熱,對他們這些老年人,是很致命的傷害呢!這不,自己就覺得從春節後,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。
老太太轉頭,看見旁邊的暖椅上,躺著自己78歲的老頭子,心裏,稍稍安慰了些。
太陽暖暖地,正在向天邊垂落,老太太就想起了和老頭子,這一輩子的時光。
年輕時候,老太太是四鄰八鄉有名的美人兒。說媒的人,踏破了她家好幾塊門檻。可是,可是她早就心有所屬。她,看中了村中那個小學校裏,唯一的教書先生。
那是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,長著很好看的一雙眼睛,看著你的時候,滿滿的笑,讓人就心醉的不行。
兩個人曾經多次在村中的小道上迎面走過,都只是短短的對視一眼,然後雙雙紅了臉,低了頭,匆匆的擦肩而過。短短的相遇,卻是兩個人,最幸福的期待。
誰知那一年,她的父親去外面採辦年貨,回來時遇到了土匪,危急關頭,被一個五大三粗的過路客,捨命救了下來,還替父親挨了深深的一刀
在她家裏養傷的時候,她在床前端茶遞飯,完全是出於報答這個陌生男人,對父親的救命之恩等到這個漢子傷勢漸好的時候,這個漢子就開始忙裏忙外的,幾乎包攬了所有的農活和家務活。別看他粗枝大葉的樣子,竟是個全能手,洗衣做飯,田間地頭,春耕夏種,修修弄弄,竟沒有他不會的活計,把她的父母給歡喜的不行,就經常陶醉在四鄰的誇獎和羡慕聲中。
這讓她非常心焦,因為她在一個晚上,偶然在父母的門外,聽到了父母親,有意要招這個漢子入贅。她就軟軟的靠在門邊,沒了主意。
第二天,故意去那條和教書先生經常偶遇的巷子,徘徊了很久,都沒有見到。後來問了村裏的一個孩子,才知道那個教書先生,已經回城多日,說是家中有事,要三個月後,才能回來。
那個教書先生再回來的時候,匆匆的跑到她家門口,就看到了她家門上,醒目而刺眼的大紅喜字,看見了院子裏,一身紅衣,滿眼幽怨的她。
從那天起,那個教書先生,就徹底的消失在她的生活中。
後來,後來就跟著那個漢子,安安心心的過起了日子。
風風雨雨,雨雨風風。兩個人從農村來到城市,相依為命,相互扶持,生兒育女,開枝散葉,就到了現在,老態龍鍾的樣子。
不容易,實在不容易啊!
老太太這樣想著,胸中有些發悶,就咳嗽起來,驚醒了一旁午睡的老頭子。
那老頭子趕緊起身,關切地看著老太太,就手倒了一杯水。老太太就捧了暖暖的水杯,看著自己的男人,想自己,和這個男人過了這一輩子,還有什麼遺憾嗎?好像沒有吧!
這個男人,心思實在細膩的可以。對這個家,也實在沒話可說。再苦再難,都把她們娘幾個,照顧地妥妥當當地。兩個人雖然在一起,極少有什麼話,卻有著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。有時候,就默默的坐在一起,手握著手,什麼也不說,都能靜靜的,坐上那麼一天。
老太太就想起老頭子為了這個家,付出的一切。
還記得一年秋天,二小子要上學,學費成了問題,家裏也好久沒有見到葷腥了。老頭子就在屋子裏坐了很久,然後起身說:去找人借。找誰借?那個時候,他們在那個城市,一個親戚也沒有。寥寥的幾家朋友,也都是一窮二白。誰知到了傍晚,老頭子果然就帶回來了兒子的學費,手裏還破天荒的拎了一只活雞!
那個晚上,一家人,暖暖活活地在一起,好像過年一樣的快樂。
可是,可是她卻在晚上給老頭子換衣服時,發現了彎裏,有淡淡的一點血跡。就趕緊去看熟睡中老頭子的胳膊,就看見了他肘彎處,一個醒目的針眼,還有好大一片淤青。
啊!這個漢子!這個男人!這個老頭子!
為了這個家,也是一身的病了。快八十歲的人了,卻每天依舊忙忙碌碌的,彷彿是一臺不知疲倦為何物的機器。
而自己,自己當初嫁給他的時候,是多麼多麼的傷心,多麼多麼的不情願啊!現在牽手走了這麼多年,卻只有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,不離不棄,始終如一。
老太太這樣想著,眼睛裏就漸漸的濕潤起來。忽然,就有些孩子氣,輕聲地問眼前這個男人:老頭子,說說看,如果有下輩子,還願意和我做夫妻嗎?
老頭子被老太太這個突兀的問題,弄的愣了一下,就展開滿臉的核桃紋,笑的很神秘:不一定嘍!如果下輩子,我有幸出生成了大官財主,就去找你,讓你好好地跟我享享福。如果,如果還是這麼窮,就不嘍!就幫著你,幫著你找一個有錢的人家。我呢!我就在你家附近,遠遠地看著你,只要你能過得好,就成了。
老太太很感動,就幸福地笑著說:你個臭老頭子,還在我家附近,在我家附近幹什麼?
老頭子就轉頭,認認真真地看著心愛的女人,認認真真地說:不幹什麼,就,就做個教書先生吧!
老太太就突然愣住了,哀傷地看著這個和自己共度了一生的男人。想說什麼,卻什麼也說不出來,眼裏的淚,卻無休無止的流了下來。
過了很久,老太太深情地說:老頭子,我要走了,抱抱我吧!
老頭子就慢慢地起了身,輕輕地,輕輕地把老太太摟在懷裏。老太太就在老頭子耳邊,呢喃著說:老頭子,下輩子,咱,還做夫妻啊!……”
老太太和老頭子的小孫女兒,放學回家的時候,看到夕陽西下,火紅的霞光,將老頭子和老太太滿滿的籠罩在一起。就說:羞羞,爺爺,奶奶,看不出你們還這麼浪漫啊!於是驚訝地發現,老太太和老頭子,幸福地相擁著,已經雙雙去了濡以沫,相愛一生,平淡卻不平凡,愛不一定要轟轟烈烈,一樣可以感人至深,盪氣迴腸。